比特大陆控制权之战：市场与科技的决裂

本报记者/杨群

全球最大的矿机制造商比特大陆的两位创始人之间的权力斗争如火如荼。

10月29日，比特大陆创始人吴忌寒突然袭击另一位创始人詹克团，企图通过一系列措施将詹克团彻底赶出比特大陆。

工商资料显示，10月28日，北京比特大陆科技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执行董事由詹克团变更为吴忌寒，跟随吴忌寒多年的葛月生成为新主管。

颇具戏剧性的是，此时，詹克团正以比特大陆董事长身份参加2019深圳公共安全博览会，并在博览会开幕前发布了最新版本的AI服务器，雄心勃勃地进军区块链领域。智能视频图像分析。詹克团得知自己即将被解雇的消息时，赶回北京已经来不及了，进入公司的许可已经被关闭。

面对吴忌寒突如其来的“逼宫”，詹克团显然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为此，经过十天的沉寂，詹克团终于在11月7日发表公开信作为回应。他声称自己对此事一无所知，但会尽快通过法律途径回到公司结束这件事。非常时期，恢复了公司的正常秩序。

“吴忌寒强势回归的直接原因是詹克团管理层的混乱。” 熟悉吴忌寒和詹克团的前比特大陆高管梁启元向《中国新闻周刊》透露。2018年初，詹克团聘请了一位有华为背景的HR，对比特大陆的组织体系进行了彻底的整顿。参照华为的组织架构，研发人员从事HR，HR从事销售，销售从事财务。

今年9月，詹克团启动了新一轮的企业管理重组。许多老比特大陆员工不堪重负，被迫离职。

成龙。

在两位创始人忙于争夺控制权之际，全球第二大比特币矿商嘉楠耘智于 10 月 28 日向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提交了一份招股说明书，以筹集 4 亿美元。

在矿机市场，神马矿机今年在销量上跑赢蚂蚁矿机，在矿池数量上被矿池和鱼池超越。

虽然比特大陆号称矿业综合实力第一，但很难预测比特大陆的内控竞争能否让其保持市场地位。

政变

10月27日，比特大陆董事长詹克团亲自率团赴深圳参加2019深圳安博会。让詹克团没想到的是，一场针对他的“政变”正在两千公里外酝酿。

吴忌寒选择突袭詹克团的时机非常巧妙。10月29日中午，吴忌寒以比特大陆创始人、比特大陆集团董事会主席、北京比特大陆科技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执行董事身份发出第一封全员邮件，宣布发布比特大陆的詹克团。所有职责立即生效。

2017年8月10日，吴忌寒（右）在北京比特大陆总部。图/视觉中国

此外，吴忌寒还在给全体员工的邮件中表示，任何比特大陆员工不得再执行詹克团的指令，不得参加詹克团召集的会议。如有损坏，本公司将依法追究民事或刑事责任。

紧接着，吴忌寒又发了第二封全员邮件，突袭詹克团。内容是罢免现任HR主管王智，重新任命原HR主管索超，并宣布召开员工大会。据前述比特大陆前高管梁启元透露，被免职的王智是詹克团从华为挖来的，而被重新任命为HR负责人的索超是一位曾跟随吴忌寒开始自己创业。

在紧急召开了一个多小时的员工大会上，吴忌寒开始为全体员工做思想工作。他从比特大陆的创业故事开始，一一阐述了公司发展背后的战略决策，并盘点詹克团在决策上的“疯狂举动”，比如量产不成熟的10nm芯片，导致亏损15亿美元为公司。

“我必须回来拯救这家公司。” 吴忌寒批评詹克团极度缺乏经营管理能力。

一位前比特大陆员工推测，由于比特大陆的股权结构采用VIE结构，北京比特大陆公司由香港比特大陆公司全资拥有。代表和执行董事。

对此，詹克团表示“尴尬”。他说，他一直沉浸在技术、产品和业务中。他不知道，作为比特大陆的创始人和第一大股东，他在不知不觉中出差。其在政府部门注册的法定代表人身份可以突然变更。

詹克团在一封题为《让我们携手共渡比特大陆的不寻常时代》的公开信中，用一个悲伤的比喻说：“当巨变来临时，我只知道影视剧中发生过无数次的事情，被我自己粉碎了。最信任的伙伴，一起战斗的‘兄弟’，背后捅刀子真的会发生。”

很多人也没有想到吴忌寒和詹克团会走到这一步——一个被称为“比特币传教士”，另一个被称为“区块链首富”。他们曾经是投资人口中专长互补的创业典范，如今却陷入“兄弟情谊”、倒戈的尴尬境地。

线之战

2005年，吴忌寒毕业于重庆市重点高中南开中学，考入北京大学经济学院，副修心理学为第二专业。2009年本科毕业后，吴忌寒加入一家投资银行担任风险投资分析师，并很快成为投资经理。

2011年，吴忌寒接触比特币后，命运发生了改变。或许是出于对比特币的好奇和热爱，他几乎用自己所有的零用钱买了比特币，投行的其他同事也让他代为购买比特币。

值得注意的是，当时与吴忌寒在一家投行实习的葛月生，一路跟着他来到了比特大陆。比特大陆前高管梁启元透露，在比特大陆创业初期，吴忌寒和詹克团并没有多少资金，葛月生家族投入的资金也很多，家族中有不少人是股东。后来，这笔投资也让葛月笙成为“1990年代首富”。

也是在 2011 年，吴忌寒认识了广西国土资源规划院的工程师刘志鹏（常垂饰），他们一起凑钱经营了比特币信息网站巴比特。如今，巴比特是中国最知名的比特币信息网站之一。吴忌寒在巴比特的第一个专栏是他在中国用比特币购物的经历。2011年底，吴忌寒翻译了中本聪的创作论文，成为中国最早的比特币布道者。

2012年8月，被比特币界称为“烤猫”的中科大三年级学生姜新宇在深圳成立公司，宣布计划制造ASIC矿机，并在网上筹集资金通过一个“虚拟IPO”项目，按照<0.1比特币股份的价格，发行了160,000股，购票者可以分红。

看到这个消息，吴忌寒购买了烤猫公司的15000股虚拟股，成为烤猫矿机的重要早期投资者。2013年烤猫矿机大获成功，但面临国产阿瓦隆矿机的激烈竞争。与此同时，国外Bitfury团队成功研发出完全定制化的极低功耗挖矿芯片，这让烤猫公司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机。这让吴忌寒意识到自主研发芯片的重要性，于是决定成立矿机制造业务。

不过，经济学和心理学出身的吴忌寒不懂技术，需要技术搭档。吴忌寒从名片夹里找到了詹克团的名片。这张名片是三年前在北京街头收到的。当时，詹克团手下的业务员主动推销生意，詹克团进入了吴忌寒的视野。那个时候，吴忌寒需要芯片设计师的时候，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詹克团。因此，吴忌寒通过电子邮件将他对比特币的了解发给了詹克团。

詹克团先后就读于山东大学和中科院微电子研究所，曾任清华大学信息技术研究所研发工程师。吴忌寒找到詹克团时，他正在经营一家名为 DivaIP 的创业公司，主要从事机顶盒芯片业务。

詹克团回忆说：“我花了两个小时在维基百科上阅读比特币，我意识到比特币具有发展潜力，所以我毫不犹豫地决定加入。” 最后，詹克团召集机顶盒芯片团队加入比特币大陆。

从两人的学习和工作背景可以看出一些差异。40岁的詹克团被称为比特大陆的“技术大脑”，在集成电路行业拥有15年的管理和运营经验。6个月研发出第一代比特币矿机，能效远超同行，奠定比特大陆的行业基础。

因此，舆论称吴忌寒为“市场派”，而詹克团则被称为“技术派”。此前有传言称，两人对公司发展的侧重点不同，都想带领比特大陆往自己熟悉的方向发展。“吴忌寒主张公司继续研发新的矿机，并在BCH（比特币现金）中重仓，继续在数字货币行业发展；而有技术背景的詹克团希望转型公司转型为芯片制造公司。”

业内人士分析认为，两者的内讧可能源于线之争，即市场派与技术派的决裂。

重获新生

2013年，比特币价格暴涨，开启新一轮牛市。从 25 美元到 260 美元，比特币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翻了十倍。随着比特币的价格波动更大，时间至关重要。比特大陆必须加快产品发布，才能抓住这次牛市中获利的机会。

彼时，比特币矿机市场长期由迦南和Bitfury主导。凭借十多年的芯片研发经验，詹克团带领团队从构思到完成产品仅半年时间就实现了各项技术突破，并自主研发了55nm挖矿芯片BM1380。2013年11月，比特大陆推出第一代蚂蚁矿机（AntMiner S1）），性能明显优于同期市场份额最大的Avalon矿机。

在上述公开信中，詹克团回忆了当时研发的辛勤工作，“我记得初代芯片研发的时候，服务器过热死机，中途起床。晚上开机；记得在深圳测试初代芯片的时候，整天努力工作的情况；记得，拿着第一台S1矿机的合影；记得团队的痛兄弟们在芯片技术指标耗尽的情况下，多次尝试用头撞墙。”

此后，詹克团带领技术团队不断更新蚂蚁矿机。短短两年时间，蚂蚁矿机从 S1 迭代到了 S4。

吴忌寒曾表示，“2014年，我们的业绩飙升，团队的执行能力一直是被夸赞的，我们两年做了4个芯片比特位，每出一个芯片，就能及时生产矿机。”

事实上，在 2013 年 11 月达到高点之后，比特币的价格已经无法支撑。然后是位于日本的世界最大的贸易中心山。Gox 的欺诈事件成为比特币价格暴跌的导火索。

自 2014 年以来，比特币进入了两年的熊市。价格暴跌，信仰崩溃，曾经涌入的人群开始迅速撤离。

曾经，当比特币价格快速上涨时，生产矿机的巨额利润让资金源源不断地涌来，创业者纷纷涌入市场。除了比特币矿机，莱特币矿机也开始出现。一时间，龙矿机、比特园矿机、氪能矿机、宙斯矿机、银鱼矿机、西部矿机……数十家矿机厂商竞相竞逐。

今天，当市场处于长期熊市中时，采矿是一项糟糕的业务。没有人愿意花费昂贵的电费来挖掘一大堆价值正在下降的数字货币。全网算力停滞，矿机销量面临断崖式下滑。各大矿机厂商迎来大洗牌，只剩下比特大陆、迦南等少数矿机厂商。

更尴尬的是，矿机研发的先行者罗马猫在2015年突然销声匿迹，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音讯。有人怀疑烤猫是被谋杀的；有些人认为他只是在躲藏；还有人说他有抑郁症，需要吃药缓解，各种猜测充斥着比特币论坛。

在长期的熊市中，比特大陆几乎濒临破产。为了筹集资金，吴忌寒将之前积累的比特币变卖，以保证研发和拍摄的继续。目前，詹克团正在研发比特大陆第五代矿机——蚂蚁S5，与S1相比，功耗降低了约三分之一。

“随着比特币价格上涨，矿工们纷纷回归矿场，蚂蚁S5成为了他们的挖矿工具。当时其他矿机厂商并没有继续投入研发，第五代蚂蚁S5成为了他们的矿机。”最好的矿机，让比特大陆一下子起死回生。” 一位比特大陆矿机业务渠道商表示。

矛盾公开

早在 2018 年 9 月 26 日，比特大陆就宣布在香港上市，从而揭开了这家矿业巨头的神秘面纱。

比特大陆以矿机业务起家，占全球矿机市场近70%的份额。招股书显示，比特大陆收入的主要来源是矿机销售、矿池联运、矿场服务、自营挖矿四大业务。凭借这四项主营业务，比特大陆2017年收入和利润快速增长，并在2018年上半年达到顶峰，调整后净利润为9.52亿美元。

从营收来看，2017年比特大陆总营收为25.18亿美元，比2016年的78亿美元增长了806.95%。2017年和2018年上半年，比特大陆的营收为25.17亿美元和28.45亿美元；2017年和2018年上半年，比特大陆净利润7.1亿美元，7.42亿美元，调整后净利润均为9.52亿美元。

从业务结构来看，虽然比特大陆并不局限于区块链领域，而是在AI领域寻求双线布局，但仍无法掩饰公司过度依赖“挖矿”业务的事实。招股书显示，2018年上半年，比特大陆矿机销售收入为26.84亿美元，占其营业收入的94.30%。

正因为如此，比特大陆的业绩很大程度上与比特币的价格直接挂钩，这也促成了比特大陆打破港交所的终极梦想。

对此，港交所总裁李晓佳曾回应称，港交所的核心原则是上市的适应性。言外之意是比特大陆的上市不符合上市的适宜性。

果不其然，到了 2018 年下半年，全球加密资产市场彻底转为看跌，比特币价格从巅峰时期的近 2 万美元跌至不足 4000 美元，跌幅高达 80%。而吴忌寒在 11 月硬分叉后的 BCH 价格已经缩水到 200 美元以下，一直支持甚至投入巨资。

加密资产市场的崩盘直接导致矿机销售业务惨淡，降价促销难掩跌势。面对行业寒冬和监管的双重挤压，比特大陆正面临主营业务的大幅下滑。2018年第四季度以来，比特大陆持续散布陷入巨亏、裁减边缘业务、大规模裁员、高层不和等负面传闻。

币价暴跌，矿企库存高企，芯片流片失败，AI芯片未能创收，BCH分叉，上市失败，诸多问题一起爆发。2018年下半年，比特大陆迎来了最艰难的时期。据梁启元介绍，当公司账上现金流最少的时候，也只有几千万。

“那天，我们接到供应商的电话，要求公司结清应付账款，北京银行同意给我们的贷款，第二天就被砍掉了。” 谈及此，吴忌寒在员工大会不由感叹：“如果接下来几个月比特币价格没有反弹……公司可能都撑不过去年冬天了。”

重压之下，比特大陆开始切断边缘业务，进行大规模裁员。自 2018 年 12 月起，比特大陆取消了开源社区、区块链金融、人工智能机器人等不盈利的创新业务。比特大陆近3000人的团队也裁员1700多人，裁员比例超过50%。

不过，在 2019 年初的年会上，詹克团回答了员工关于 BCH 的问题。他表示，未来应客观、中立地对待各种货币。吴忌寒立即在台上反驳：你的矿机失去了竞争力，被抢了市场，你凭什么怪BCH。

“场面极其尴尬，矛盾已经公之于众了。” 一位内部比特大陆员工透露。

争夺控制权

从一开始，吴忌寒和詹克团就决定效仿谷歌，实行联合CEO制。在很多投资人的故事中，吴忌寒和詹克团象征着偶遇、相识、互补、成功的创业模式。

利用不同的专业背景相得益彰，两人在业务上有着明显的区别。吴忌寒负责投资、矿池、矿场、矿机销售比特位，詹克团负责技术、供应链、生产、AI、人力资源、财务、法务等工作，向两人汇报。

成立之初，吴忌寒和詹克团达成了一个奇怪的对赌协议，那就是在詹克团开发矿机芯片时，不支付给詹克团，而是将60%的股份给技术团队。随着蚂蚁矿机的不断迭代更新，詹克团可以获得股权激励，詹克团逐渐持有越来越多的股份，最终成为比特大陆第一大股东。

不过，对于詹克团的股权激励，吴忌寒却颇有微词。吴忌寒坦言，他承诺每次矿机芯片达到目标，都会给战克团团队一定的份额。但在 10 月 29 日的比特大陆全体大会上，吴忌寒抨击詹克团为自己拿走了大部分股份，而不是给团队，这也是他成为大股东的原因。

随着双方矛盾逐渐公开，吴忌寒和詹克团开始互相指责战略失误。詹克团攻击吴忌寒制造BCH，导致公司亏损；吴忌寒抨击詹克团将技术人员转入AI，矿机因此失去竞争力，被神马超越。

无论是吴忌寒支持BCH，还是詹克团支持AI。这两项战略举措都需要花钱，而收入却很少。在全员会上，吴忌寒透露，詹克团因连续芯片流片失败损失了15亿美元，而他在BCH的投资仅损失了8亿美元。

以BCH为例，2017年BTC硬分叉后，比特大陆放弃了挖比特币的利润，投入大量算力挖BCH，同时用大量BTC换取BCH拉盘. 事实上，BCH 的价格远不如 BTC。截至 2019 年 11 月 11 日，1 个 BCH 的价格仅为 31 美元2.02，不到 BTC 的 3/3。显然，吴忌寒对BCH押注的战略解读出现了错误。

此外，吴忌寒和詹克团在AI业务上也存在分歧。詹克团想要将 AI 业务的投资翻倍，但吴忌寒认为这个想法很“疯狂”，毕竟和挖矿没有直接的业务关系。吴忌寒说，詹克团甚至想让深圳的财务人员卖AI产品。

吴忌寒觉得这简直不现实：“谁来负责我们在深圳的财务工作？IPO的财务数据怎么呈现？” 他接着补充说：“（詹克团）还需要招300名应届毕业生？我们现在有多少员工？如果我们一次招这么多人，我们有足够的资源培训他们吗？”

目前，比特大陆的控制权之争还没有定论。“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吴忌寒的优势更大。当然，詹克团也不是没有机会，关键是看谁能得到背后的中小股东和投资人的支持。” 比特大陆前高管梁启元分析。